不谈情说爱也尽量精彩

28.

发生春夏时的故事波澜起伏，好在是在秋天来临之前多少落了停。

嘉世楼的风波纵然让老人们不禁感慨，却又有一批各地的餐饮企业进入杭州、迅速填补了那道因为失去嘉世而带来的遗憾。

兴欣饭庄的装修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订了在十一时正式开张。这几日叶修不停与苏沐橙商量菜单的订制，他叫上魏琛、唐柔还有陈果一起，用陈果的话说，那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天天吃吃喝喝，只不过，吃得很认真，喝得很卖力。

唐柔学得快，叶修自然也就不遗余力教她。

那姑娘手特别巧，性子又倔强，半夜了还在厨房里苦练——苏沐橙抱着怀笑着对陈果说，当年自己就很拼了，没想到小唐比自己还拼。练习刀工没什么别的法子，除了技巧、除了天赋、更多的就是练，叶修说最好的法子就是切土豆，开始切片，后来切条，直到土豆丝切得稀如银丝，那就是你真的出师可以上案了。

唐柔想若是有朝一日让爹妈看到自己的双手，那估计会哀嚎到说柔柔你怎么能这样你的手不弹钢琴啦？！

她却听开心，每天满满当当，这样就无暇去思考别的。学徒的生活仿佛让她回到当年在异国他乡学习钢琴时的情景，每日公寓和琴房两点一线，如何将谱子中一条乐句磨练得精益求精，那是需要花费大力气去锻炼的事。

音乐给人带来的纵然是美好，然而在创造那些美好的背后，要付出多少代价，却并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美食亦是如此。

“她比我想象得坚强多了。”叶修和陈果感慨，“能在我的数落下还这样磨练的，沐澄是一个，邱非是一个，还有就是唐柔了。”

叶修教她的第一道菜便是醋溜土豆丝，却是先从切土豆开始。唐柔盯着叶修执刀的动作，不仅是刀把，连同刀背一起都贴合在手中。“直刀，提起刀来，左手注意往前推送土豆，右手保持节奏，前后平稳的落下来。不要翘刀，也不要用刀尖去劈。”

唐柔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大概是因为和当年学钢琴有关系，左右手配合得非常妙。但是让一个姑娘天天举着菜刀练习切菜，右臂多多少少也会肌肉酸痛。土豆丝一天一天变细，唐柔举着自己切得一丝土豆丝，在窗边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土豆丝上，那边儿透亮得仿佛染了金似的。

“切了的土豆丝放在水里先冲洗，然后泡一下，这样炒出来才会脆。”叶修告诉唐柔，别看是简简单单的一盘醋溜土豆丝，学问却大了去了。

“当年韩文清还开小饭馆的时候，做得最好的就是醋溜土豆丝。”叶修笑，跟唐柔说，“他家的小饭馆那会儿也就是一平房，开在栈桥那边，有三张桌子，作家常炒菜。”

唐柔一边切着土豆丝一边听叶修讲，时不时应两句，“然后呢？”

“然后就慢慢有了回头客，回头客带来新客，新客又成了老客。老客再带新客——长久以往，馆子的口碑上去了，自然也就来的人多了。”叶修似乎有些怅然，“高档餐厅也好，家常小馆也罢，客人喜欢去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但是我始终相信个事，能把菜做好了，做得踏实了，才是真正好。”

唐柔莞尔，她情不自禁想到一个人，那一晚荷花市场边。“您也是真喜欢着美食的人。”她抬头，跟叶修说。

叶修摇摇头，他说这种说法太笼统，现在太多人自诩喜欢美食，好像不说自己是个吃货就是落伍了似的。于是你看朋友圈、微博，里面各种觥筹交错各种价格不菲的美食，分不清楚是拍锥子脸的姑娘和她的胸前三两肉还是盘子里就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的物件儿。

唐柔讶异，“您这话说的，满腹牢骚啊。”

叶修摇摇头，“论满腹牢骚，那家伙比我更深。”他指了指对面，唐柔顺势看去，魏琛正抱着怀和陈果商量着什么。

“他曾经是个厨子，在广州那边做，做得还小有名气。”叶修感慨，“那家伙做的佛跳墙、真的便是‘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看起来不像吧？”

唐柔连忙摇摇头，“真不像。”

“后来慢慢年纪大了就退了，可是又不甘寂寞，他回老家那段时间天天把自己做菜给记录下来，贴在博客上，后来又喜欢吃，讲究吃，一一点评各地的菜肴，也就成了名。”

“那为什么还满腹牢骚？”唐柔不明所以，便问。

“成了名就会有人请。”谁知道魏琛却亲自开了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了两人面前，手里掐着唐柔切的土豆丝，笑到，“柔妹子这刀法有长进。”

唐柔笑着说了声谢谢，却听魏琛继续开口说下文。

“餐厅的花钱请你去捧场，有钱的又请你教他们怎么吃。”魏琛感慨，“民以食为天，这话不假，但若成了噱头、成了炫耀攀比的谈资，说实在的，还真挺让人难过的。”

“可也没见你少给人当托儿啊。”叶修不知道从哪里又拿了那木勺子，叼在嘴里。餐厅里不让抽烟，这是他定的规矩，可是一旦烟瘾犯了，还真是受不了。

“那不是生活所迫嘛——再说了，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投在你这里了啊。”刚才还一本正经，下一刻又回到了那种大大咧咧的魏琛。

“有我在能倒么？”叶修挑眉。

魏琛轻嗤一声，他低头看了看唐柔切的土豆丝，“我今儿给你们做个菜，晚饭就靠它了。”

唐柔让了身子，见魏琛洗了手后，拿过围裙系在身上。

他把那放在水里的土豆丝空了空水，而后搁在漏碗里静置。锅里烧了油，明显比普通炒土豆丝的要多，叶修盯着魏琛，“这是？”

“我老家隔壁有户回民家庭，有段时间我老去他家蹭饭。”魏琛说，他把那土豆丝往油锅里一放，一股子清香扑面而来，然而只当土豆丝外表裹了层油变得金黄之后，魏琛便捞了出来。

“她儿子喜欢吃过了层油炸的炒土豆丝，我尝了尝，味道也不错。”

接下来的流程和炒土豆丝别无他样，然而那土豆丝却因为过了道油而变得微微清脆。

下料酒、盐、酱油和醋，随后收了火，魏琛一边念叨一边技艺娴熟的收了锅，菜出锅的时候那盘子土豆丝香气四溢，魏琛笑看着唐柔，“丫头你知道吗，比起那些个山珍海味，往往这种家常便饭更能够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