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情说爱也尽量精彩

3.

日子一连过了几天，风平浪静。陈果的小店并没因为多雇了一个厨师就名声大震，这是个周二，天阴阴的，眼瞅就要下雨了。

兴欣大排档上午不营业，早晨陈果采了菜回来之后后厨便开始忙了起来。已经过了她亲自收拾食材的时候，她便搬了把椅子坐在餐馆门口看杂志。

有人站外面抽烟，身上穿着白tee，腰间挂了条深蓝底儿碎花围裙——陈果心想这人到是不讲究，那碎花围裙本来是上个月刚离职的王阿姨的，现在这叫叶秋的不挑，捡来就用。陈果问他要不要新买一条，他叼着烟说哪儿那么多事儿，这种挡油烟的玩意儿还是用旧的好。

“哟，老板，看杂志呢？”叶秋看见她，踱了过来，一扫到陈果手里的杂志，立马叫到，“你还看美食杂志呢？”

“怎么了，不行吗？”陈果听出来对方口中的奚落，连忙反问。

叶秋伸手拿了过来，翻了两篇，又还给陈果，“这种泛泛而谈的杂志，买了和浪费钱没什么区别。”

陈果没搭理他，“我又不是看食材，这期杂志里有我喜欢的厨师访谈。”

“哦？谁啊？”叶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南周北王粤喻黄，这两年风头正劲的莫过于这四个人了。”他上下扫了陈果一眼，“……老板，你该不会也是外貌协会的喜欢周泽楷那闷葫芦吧？周泽楷的女粉丝不要太多啊……”

“谁说好厨师非得是男的了——”陈果低头连忙翻着书，找到自己的偶像那一页。那是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身白衣，笑得明眸皓齿。“嘉世楼的苏沐橙，你知道吧？沐沐这么年轻有为的女厨师简直就是我等女子之典范。哎呀，沐沐就在对面工作，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她，她要是哪天来我店里吃顿夜宵多好啊。”

叶秋略愕然，随后嘴角撇了撇，“……我到是觉得女厨师里，楚云秀的技艺反而比她更高一筹。”

陈果自然是容不得别人说苏沐橙一句不好的脑残粉儿级别的人物，她摇摇头，慢条斯理的和叶秋说，“这你就不懂了，曾经有人点评说过云秀做菜虽然功底扎实，但却稍逊把握氛围与意境的结合。”

“嚯，老板还懂意境呐。”叶秋笑道。

陈果白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新招这人怎么老是时时拆台啊，他自己明明也是给大排档当厨子的，还敢嘲笑她是大排档老板。“这是叶修说的！”

叶秋一愣，“啊？他还说过这话呢？”

“别搞得你跟他很熟似的。那是厨神，知道吗，厨神。”陈果没了兴致，抓起杂志提起板凳，“你少抽点烟啊，抽烟毁味觉，一个厨子失了味觉那就跟瞎了没区别。”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小声嘀咕，“都姓叶，怎么差那么多……”

却不想站在门口的人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无奈的笑了起来。

不久便下了雨，纷纷扰扰的。

一辆车驶进嘉世楼的员工停车场，苏沐橙停好车后，便下了车。

叶修失踪已经一周多了，即便是她也没有得到丁点儿对方的消息。她拿起手包，想起那一天的情景，仍然不禁唏嘘。

嘉世的老板叫陶轩，他与叶修在理念上不和已久。将一个小餐馆做大是靠厨子的本事，但是持续经营却不简简单单是厨子本身的问题。嘉世楼在杭州有三家店，一家总店，两家分店，还有一家陶轩刚刚掷重金开的杭帮菜会馆一叶，投资大，收益却并不乐观。

她明白陶轩是想走高端路线，一客素菜动辄上百。然而叶修却告诉她，如果一家餐厅用高昂的价位把食客挡在门外，那还真是件挺悲哀的事。

经过的人陆陆续续向她问好——终于，那一天陶轩在宣布聘请了新的主厨后，所有人的视线便扫向了站在角落的叶修。

他不得不走，这偌大的嘉世楼里，已经容不下他那只是简简单单爱着做菜的心思了。苏沐橙抓着名牌想要扔到陶轩面前，却被叶修一把按住，小声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

回来？

苏沐橙来到更衣室，打开属于自己的柜子。

谈何容易。陶轩不落井下石已是很给面子，然而杭州这地界，又有谁不给陶轩三分面子。嘉世放话出去叶修他们不要，又有谁敢要？

她扎起头发，将头发别在厨师帽中。

然后那人就消失了，彻彻底底的。苏沐橙通过个人关系和几家关系不错的食楼老板打听过叶修的去向，他们也扼腕叹息。这嘉世楼做大依仗叶修一人出神入化的烹调技艺，也不能有那做大了就炒人的道理吧？

苏沐橙盯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说做饭也要看心情。

这几日来嘉世楼的食客们，总觉得沐澄小姐的拿手菜，那一道西湖醋鱼，酸得有些过了。

杭州下雨，北京也没晴着。春夏之交，风大得恼人。

唐柔的一头短发被风吹得犹如群魔乱舞，她连忙从书包里掏出帽子，压了上去。那一身牛仔裤+帽衫的装扮从背影来看就像是个面相清秀的小伙子。

唐书森和唐夫人在前面走着，回头看见在后面老大不乐意的唐柔。连忙开口，“柔柔，快些，我们要迟到了。”

唐柔心想谁不知道你们那点儿心思，说是一顿家宴，估计这请的又是哪位世交及其公子，或者哪位商业伙伴及其公子。总之，世交和商业伙伴是其次，公子才是最重要的。

唐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唐柔和孙哲平那一圈人走得近，这几晚吃饭总是旁敲侧击的问唐柔，是否有钟意的对象。当然父母的伎俩并不会这样简单直白，他们总会以“那都是优秀的年轻人你们一起玩肯定会找到很多共同话题吧？”为开端，再使用各种逼供手段、脑内发散，生怕一个闪失，自家闺女就成了没人要的剩女。

“柔柔，就算是不以结婚为目的，先交个男朋友一起四处玩玩，也算是不辜负了这么好的春光啊。”

唐柔温柔笑，她说春光什么的，也不是说一人独赏就叫辜负了——“您说是吧，妈？”

唐氏夫妇二人被自家闺女搞得是各种没脾气。

话说这次还真不是以相亲为主要目的的家宴，唐书森有那么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也都是在餐饮圈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老人，这次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大家说一起吃顿饭，见见面聊聊天。

他们进了酒店，直接上了三楼的中式小厅，唐柔只觉一股淡香迎面而来，纵然是姑娘家，她对这种香薰反而并不熟悉，只觉得鼻子略痒，生生打了几个喷嚏，小心翼翼揉了揉鼻子，怕是失了礼数。

迎面而来几位与父亲年纪相仿的叔叔阿姨，他们寒暄了半天，唐柔到也不觉得闷得慌，她好奇打量着他们，被介绍到时，便低头问个好。

那五十来岁事业有成的人聚到一块儿，谈论大多与家庭老婆孩子离不开，这不一看到唐书森的闺女来了，便开始问起“你家儿子怎么没来”，“你家闺女已经生了吧”诸如此类。

“嗳，老王，杰希今天来吗？”那几个人朝着餐桌方向走去，唐柔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来，他从园子里直接过来，路上堵车耽搁了。”

“来了正好，我家闺女这不刚生完吗，我想问个方子……”

唐柔在后面慢慢跟着，不禁莞尔。

天下父母心，大多如此。

那一顿饭吃完撤盘后他们又聊得火热了起来，唐柔想去洗手间，便退了席。她第一次来这里，方向还没摸全，抬头看见小厅中间站了个套着黑绸对襟儿褂的高个儿男人，便上前问，“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

那人并未开口，只是向前指了指，唐柔匆匆道了声谢，便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一路走还想现在这高档酒店的服务生一个个还都挺大牌啊，连句话都不说还挺傲慢。

她擦了手，对着镜子拨拉拨拉自己的短发，大迈步的朝着门外走去。却不想那人还站在小厅，旁边已经站了个人——唐柔定睛一看，那不是她爸吗？

她再一打量那服务生，只觉得那人嘴唇抿得紧紧的，有些倨傲，可是看着她的眼神稍显温暖，眼角微挑，只是唐柔略想笑，那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明显一只略大一些。只是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多少有点悲天悯人，唐柔纳闷起来了，怎么被他一看自己还就觉得低人一头了？

唐书森先开了口，“这是王家少爷，这是小女，唐柔。”

唐柔一听立刻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一是笑自己竟把他当成了服务生，二是笑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老有人被叫成少爷。

对方却慢条斯理，嘴角抿出个笑来，“唐小姐您好，我是王杰希。”他见唐柔并无太大反应，便看向唐书森。

唐书森开口解释说，“柔柔刚从国外回来，自然是没听过你的名字。”他转向唐柔，“这几年来，国内饮食界可谓是后生可畏，南周北王粤喻黄中的北王就是说的杰希。”

唐柔点点头，“你好。”她伸出手，落落大方。

王杰希显然有些惊讶，便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唐柔自小学琴，手生得极美，却不想这样一个堂堂男儿，却也有着一双玉骨一般的手。握手结束后她依然时不时扫着那双手看，这几日认识的人，孙哲平，张佳乐，他们也大多如此——这些厨艺高超的人啊，手竟也生得这么美。就这双手能跟电视里似的那样颠勺吗？她多少有些怀疑。

“柔柔刚回来，杰希你有空多带她出去走走。”唐书森笑道，“你们年轻人年纪相仿，应该谈得来。”

唐柔还沉浸在对这些日所见的感慨之中，这冷不丁的一听她爸这么说，心想完蛋，又来了。连忙摆手，“别别，劳烦您可就不好了。”

王杰希眼波流转，又有点漫不经心似的，“唐小姐要是对药膳有兴趣，可以来我的园子。”

“嗯？园子？”唐柔纳闷。

“王家以宫廷时令药膳闻名，现在在后海边上有个园子专门经营宫廷药膳。对了，杰希，刚才老刘还在找你——”唐书森叫着王杰希往餐桌上走，唐柔站在原地努力想，那时令药膳，怎么听着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