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情说爱也尽量精彩

6.

得知孙哲平去世的消息时，张佳乐正在拍摄外景的休息间歇。

他是从朋友圈里发现这个消息的。

共同的朋友里有人先知道了这个消息，然后一群人在下面留言里发了蜡烛的图标。

下意识的他去打孙哲平的电话，今天不是愚人节，不是愚人节——可是没有人接听，声音变成了漫长的回响，在他的脑中空空荡荡的地方猛烈撞击着。

“接电话啊，接电话啊……”张佳乐小声嘀咕着。

“佳乐？佳乐！”导演在叫他，工作人员回头，却看见一脸苍白如纸的张佳乐。

“怎么了？”经纪人走过来关切的问。

“没什么。”张佳乐握着手机，那股子冷意从脚心蔓延上来。“没什么……”

“开始拍了，最近是累了一些，不过好在宣传期过了，你可以休上几天。”经纪人说。

“……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完成的拍摄，而后微笑和很多人问候辛苦了，道别，上了保姆车后机械的听经纪人讲明天我们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他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点开那个人的微信、微博、任何也许能够找到那个人消息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用手在屏幕上刷着。

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

微博最后一条是昨天发的，张佳乐还在下面留了评论——那个人他写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张佳乐说孙总好心情，我都快饿死了，我想吃猪蹄，想吃花蛤，想吃烤羊腰，想吃花米饭。

孙哲平只回了他一个笑脸。

张佳乐记得的，那个人其实不太会笑，从小到大都是，一旦笑起来的时候总显得有些匪气——微微勾着嘴角，要不就是哈哈大笑，开怀得很。

他又拨了孙哲平的电话，而这次彻彻底底变成了关机。

张佳乐抱着手机，把自己埋在臂弯里，他没有哭，却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块儿似的。如果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那张佳乐觉得，自己人生中百花似锦的春天，好像忽然一下子就再也不见了。

孙哲平走得洒脱，仿佛是没有任何犹豫似的。

叶修忽然说你不回去看看？

孙哲平说有什么可看的，该看的都看了。

叶修点头，却说你比我想象的要狠啊。

孙哲平瞥眼看了看叶修，“什么叫狠，怎么叫狠？我只是不能给自己留念想。人可是最会后悔的。”

叶修轻笑，“到也是。”

深夜，张佳乐打开房间门。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灯惨白的打在地面和四周的墙壁上。

这几天他总习惯席地而坐，靠在自家门上，盯着对面的那扇门。

他觉得有挺多话想跟孙哲平说，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人生也就是这样，总以为还有下次机会的、还会见下一次面的，忽然一下，对方就永远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

生命竟是这样脆弱。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怎么办？”

张佳乐终于真真切切的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那个人也终于真真切切的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修把从上面带来的影碟交给陈果，问这可不可以从饭钱里抵，陈果给了他后背一巴掌就抱着影碟转身走了。

她说这是部获了好多奖的电影，真的值得一看——随后把影碟拆开，打开电视，放了起来。

蓝河发现男主角竟然是张佳乐，电影却已非当年的那种时尚大片。

是部小成本制作的文艺片，几乎只有三五个演员，每个人犹如飙戏一般在影片中演绎着不知是谁的人生。

张佳乐剪短了头发，下颚上微有胡青，他穿着白色的背心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在深夜里嚎啕，在白日微笑，镜头喜欢给他特写，他躲在角落的阴影处吸烟，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够容下整个宇宙。

餐馆里的人默默看完了来自上面的电影，心中总有些沉重，陈果偷偷抹着眼泪，在张佳乐那并不算标准的普通话之中。

他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我努力的去用自己的余生感受你口中的好日子，但是却发现，人生总也无法圆满。后来我去了好多地方，有你曾经去过的地方，也有你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体验到了好多快乐，也尝透人间疾苦，想想其实这也怪有意思的。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也独自一人过了这么久的日子，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其实谁没有谁都可以活。后来我就在想，也许人生始终是会有遗憾，人生也无法圆圆满满，也许我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和你再多待一些日子。

…………

叶修抽着烟，盯着电视里的张佳乐。

陈果在一旁有点哀伤的说，“唉，以后你不用再给我带周边了，他息影了。本来以为他得了影帝之后还会继续拍片，可是领奖的时候乐乐什么都没说，只是举了举奖杯，就把奖杯放在舞台上，走了。”

“啊？”蓝河和叶修对视，“为什么啊？”

“不知道，你也知道咱们这的消息不够灵通。”陈果略有遗憾的说，“像他那样真性情的明星，太可惜了。”